阿嬤的生前-住院記錄（2014.5.29-6.7）－丸子的部落格

近一個月沒更新日誌。為了寫這篇紀念阿嬤的日誌，花了很多時間。因為每寫一小段就要喚起令人難過的回憶，為了撫平心中的激動，寫寫停停的。

寫這篇紀念阿嬤的日誌，心情很複雜。不捨、不願、追憶、懷念等情緒在心頭。

6月8日的深夜，阿嬤無預警的離開人世，留下震驚的我們。一度不肯接受事實的我們，只能收起各種複雜的情緒，勉強地按照長輩們的佛教信仰的堅持，協助處理阿嬤的後事。

信仰的深層本質是人們眼裡看不到的境界，因為看不到，所以有很大的空間能想像美好，將這些美好的想像，置入對於不可知的世界有著迷惘恐懼的人們心裡頭，如此，大多數人能得到心中的安慰，撫平交雜的喜怒哀樂，這是信仰的力量。

我寫的網誌，是記錄我看得到的景象，這些文字除了真實的紀錄，也有自己的主觀感受在裡頭。

不管是信仰的儀式、還是網誌的紀錄，都是紀念生前很疼我們的阿嬤。

阿嬤在2013年9月曾經因為心臟問題而住院，當時父親曾經告示我們這病情非同小可，於是我們戰戰兢兢地面對阿嬤的病情變化。所幸，住了幾天醫院，阿嬤就出院了，除了記憶退化之外，幾乎感受不出她有任何的疾病纏身。但是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後，阿嬤再度心臟病復發，住院10天後便撒手而去。這10天，我每天都去醫院看阿嬤，以下是奶奶住院十天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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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28日（三）

在2014年5月28日（三），阿嬤又因為心臟問題住院，但阿嬤自由慣了，像小孩子一樣不想乖乖地住院，平日照料阿嬤的姑姑就只好辦理出院手續。當日老爸line給我們訊息內容說，阿嬤這次心臟問題很嚴重，隨時可能猝死。又說，這次決定讓阿嬤自然走，不做積極的治療了。

當天晚上，我趕緊去新營看奶奶，奶奶呼吸很喘，我趕緊打電話給同是醫生的老哥，老哥聽我的敘述就說這情況一定要住院，否則會有危險。我掛了電話，跟阿嬤說，要不要住院。阿嬤一邊喘著氣一邊說，住院可以好嗎？我說一定可以，不住院才危險呢。

阿嬤一邊喘氣一邊胡思亂想地說：「我已經沒錢，誰可以幫忙出錢住院。」

其實這病花不了什麼錢，但是我應付她說：「阿嬤請放心，錢不是問題。」

後來就跟姑姑說再觀察一下，如果隔天還是這樣子，就一定要再住院。當天晚上我離開後，爸媽也來新營看阿嬤，給阿嬤打個針後，狀況就比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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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29日（四）

一早起床，便打電話給阿嬤，是外勞接的，外勞把電話給阿嬤。電話那頭的阿嬤聲音很有精神。

我問阿嬤有沒有比較好一點，阿嬤回說：「我很好呀，沒怎麼樣。」心臟問題在沒發作前跟平常沒什麼兩樣。跟阿嬤通完電話，我以為應該就沒事了，就去上班了。

這張是阿嬤當天心臟沒發作時自己坐在沙發默唸佛號時。當天晚上心臟再度發作，被送往醫院，到後來的出院直接送回鹽水老家，就再也無法回到曾經在此生活過的新營住所。

星期四當天下班，我跟老哥打算先去台南成大醫院探視正在住院的學校的長官之後，再到新營去探望阿嬤。就在我跟老哥探視完長官後，爸爸來電說阿嬤昏迷了。嚇得我們趕緊驅車前往新營，一路上車內氣氛低迷。

到了新營住所，那時晚上九點多，爸媽已經趕到。我們衝進阿嬤的房間，看到阿嬤已經昏迷，但還有呼吸。老哥就問老爸說要不要送去醫院急救，老爸起初搖搖頭。我則喊著阿嬤，感覺阿嬤眼皮好像有轉動，好像有點反應。

我跟老爸說：「阿嬤前一晚還問說這病可不可以好，代表阿嬤還想活，我們要不要再送醫院？」

老爸想了一下就跟姑姑說：「要不然再送醫院看看？」我又趕緊跑去阿嬤身旁，看她的狀況。

媽媽持續幫阿嬤打點滴，突然阿嬤的腳有提起來。

我趕緊對著阿嬤喊著：「阿嬤阿嬤！！！」阿嬤的眼皮又有抽動了。我繼續喊：「阿嬤，我們要送你去醫院好不好，你醒一醒呀。」瞬間，阿嬤居然點頭了。

我紅著眼眶繼續喊：「阿嬤，我們要叫救護車來哦，我們帶你去住院，這樣會好起來。」阿嬤又點頭了。我繼續試著讓阿嬤有反應，握住她的手：「阿嬤，你這隻手抬起來試看看。」阿嬤很奮力地抬起手，並且握住手掌。我開心地繼續喊：「阿嬤你抬起這隻腳試看看。」阿嬤也很乖地努力抬起腳，只是這時候的阿嬤還處於淺層昏迷狀態無法說話。

我心中感謝老天，讓阿嬤又逐漸恢復意識。

沒多久，救護車到了，把阿嬤送到柳營奇美醫院。我們也隨後趕到。

到了急診室，護士們幫阿嬤打針插尿管，阿嬤感覺到痛，這樣的反應我們很欣慰。

沒多久阿嬤微張開眼睛，打著點滴，在急診室觀察。我送老哥去開車，讓他先回家，因為那時已經晚上十一點了，隔天大家都還要上班。但我打算隔天要向學校請假，所以我又折返急診室。

這時爸媽也已經回家了。我回到阿嬤身旁，阿嬤已經醒來，開口問這裡是哪裡。我開心地回應她說這裡是醫院。阿嬤馬上說，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我回說我去買粥好嗎？阿嬤點頭。後來阿嬤吃了一些粥後，看到我還在，就說：「已經很晚，你趕緊回去吧。」姑姑也說：「阿嬤擔心你回去太晚，你就先回去吧。」

後來，阿嬤的病床被推到觀察室，等著住院，有姑姑跟外勞看護著。我就回家了。

聽姑姑說，後來叔叔、三姑姑、弟弟一家都在半夜趕到醫院探望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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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30日（五）

阿嬤住院第二天，親人們陸陸續續地前來探望與照顧。

阿嬤住的是腎臟科的病房，因為被診斷有急性腎衰竭，不過主要還是叫做「心臟主動脈瓣狹窄」的心臟問題，主動脈瓣鈣化情形嚴重，無法順利將空氣打進去，這樣的情況會造成肺部積水，無法呼吸。嚴重的話就會導致猝死。

阿嬤醒著看著鏡頭。

芊芊看著病床上的阿祖，小小心靈提早體驗各種階段的人生經歷。

各路親人排排站守著阿嬤。

這天，阿嬤精神好的時候就想要離開醫院，眾人勸說才又乖乖地躺著。有時會胸痛到驚慌。

有一幕，阿嬤又胸痛了，篤信佛教的姑姑認為是時候到了，跟喘個不停的阿嬤說，時間到了，要念佛號，才能前往西方淨土。胸痛的阿嬤以為自己即將離世，用發抖的聲音無助力地吃力地唸著阿彌陀佛。這一幕看的我揪心不已。在來做緊急檢查的護士小姐的暗示下，我請姑姑及部分的親人先行離開病床，讓阿嬤情緒穩定下來。沒多久，阿嬤胸痛緩解，又平靜下來了。

這一刻我看不到信仰中不可知的西方淨土，我只相信眼前看得到的醫療數據，只想讓眼前無助的阿嬤能快點康復，這才是能讓心懸祖母健康的眾人，一個安心的重要良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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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31日（六）

前往醫院看阿嬤前，先到白河附近的一處阿勃勒盛開的鄉間小道，有點算是轉換心情。

當天，阿嬤狀況穩定，陪陪她聊聊天。當時的我們都認為阿嬤一定會恢復健康，因為病床上的阿嬤看起來頂多身體較虛弱，但不是病厭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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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1日（日）

丸子的婆婆來探望阿嬤，阿嬤對於外人來探病，都會暫停像小孩子般的亂吵著要回家的心情，因為得要幫自己維持形象，呵呵。所以當丸子的婆婆安慰阿嬤要乖乖住院，阿嬤就會維護形象地說：「好的好的，謝謝你的關心哦。」

當天下午，阿嬤突然又開始喘，感覺她很不舒服，攤在病床的樣子真令人心疼，但也只能繼續觀望。

後來，我們到關子嶺的碧雲寺去幫阿嬤祈福。

希望菩薩保佑阿嬤早日恢復健康。烈日下芊爸芊芊的身影。

當天晚上，阿嬤的喘氣有比較好一點了。

結果當天晚上，丸子爸媽不知為了事什麼鬧彆扭，誇張的舉動，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不過，沒事就好，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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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日（一）、6月3日（二）

這兩天，阿嬤的狀況良好，精神還不錯。最令人開心的是，她食慾有變好。

不用人家餵，自己吃粥，眾人開心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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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4日（三）

老哥來醫院探望阿嬤，向護理站要了病理數據，發現阿嬤除了心臟功能是大毛病外，腎功能已恢復正常，其他內臟功能也屬正常範圍，因而判斷阿嬤目前的狀態是可以出院的。我聽了後，開心地跟老媽說，老媽也希望阿嬤能早點出院，因此打算在隔天向主治醫生詢問出院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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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5日（四）

姑姑說，醫生診斷出阿嬤有尿道炎，所以暫時得持續住院接受治療。丸子在下班後趕去醫院看阿嬤。到了醫院，阿嬤虛弱地睡覺。姑姑說阿嬤食慾不太好，沒吃什麼。但我知道阿嬤喜歡喝冬瓜茶，既然吃不下，那就喝吧。而且，護士說，目前因尿道炎，尿管雖然已經拔下，但如果排尿量太少，還是得再裝尿管。我就去醫院附近的涼水攤買了冬瓜茶回來。這時阿嬤已醒來，我讓阿嬤喝冬瓜茶，阿嬤也喝了一些，後來，阿嬤有排了比較多的尿量。

我問阿嬤，要不要坐輪椅去逛逛，阿嬤點點頭，我們就用輪椅推阿嬤出去外面晃晃。

一路上，阿嬤眼睛微張微閉，有違以往只要推她到外面就很有精神的模樣，當下的我只覺得可能是住院都躺在病床，才比較沒精神。根本沒想到三天後阿嬤就離開了我們。

我讓外勞伊瑪跟阿嬤合照。後來，伊瑪在阿嬤過世後被續聘到其他家庭，我洗了這張照片給她，她很開心地收藏好。

這張是我跟阿嬤最後一張合照，這時阿嬤的神情跟下一張去年九月住院的神情很大的不同。

這張是去年九月阿嬤住院那幾天的照片，那時阿嬤是很有精神地吵著要出院。這次，阿嬤雖然也吵著要回家，但是精神明虛弱很多。

事實上，阿嬤住院十天，我天天去探望阿嬤，只希望阿嬤的病情能逐漸進步。現在想起來，老天讓昏迷的阿嬤醒來，讓我們送到醫院這十天，彷彿是特意延長阿嬤十天壽命，好讓我們能見她老人家最後一面。但.....同時，丸子也經常忍不住自暴自棄地埋怨老天，既然都要讓她走，為何給我們一個誤以為阿嬤能康復的假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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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6日（五）

老爸突然發簡訊給大家，裡頭說到，阿嬤精神非常不好也沒吃東西，可能這兩天會有變化，要我們有心理準備。這封簡訊嚇壞我們。當時我正參加學生辦的謝師宴，活動結束後我趕緊奔到醫院。

到了醫院，看到小弟也趕來醫院探望，阿嬤正在睡覺。我們跟姑姑聊天沒多久，阿嬤醒來。我們跟阿嬤講講話，發現好像也沒有老爸講得那麼嚴重。之後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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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7日（六）

這天，老媽認為阿嬤住在醫院很不開心，都吃不下飯，跟老爸討論後，決定不顧主治醫師的反對，幫阿嬤辦理出院手續。主治醫師當下說：「目前這情況出院會有危險」。但是老媽覺得要讓阿嬤出院，回到老家的阿嬤才比較開心。

後來，讓阿嬤回到鹽水老家，果然阿嬤的食慾變好了。那天我在畢業典禮結束後，也回去鹽水看阿嬤。阿嬤精神明顯好很多，還會跟我講悄悄話。我們都以為阿嬤逐漸康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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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8日（日）

這天早上，我跟老哥去日月潭附近的一處旅館，參加老哥的同學會。之後，跟老哥一同遊日月潭。大約傍晚，老哥提說要再回去看阿嬤，丸子就打電話回鹽水老家，是老媽接的。老媽說，今天小弟帶著曾孫去看阿嬤，阿嬤精神不錯，也有接其他家人打來的電話。

丸子聽了很開心說我們要回去鹽水在看一下阿嬤。

回到鹽水老家，阿嬤正在睡覺，呼吸聲很大聲，看起來是睡得很香甜。我們跟爸媽聊了一下，跟老哥就去吃附近的鹽水意麵，回來後，阿嬤醒來了。我們就跟阿嬤聊聊天。

老哥問阿嬤，哪裡有不舒服，阿嬤指著頭說會痛。那是這幾年帶狀泡疹的老毛病。我們聽了之後，覺得阿嬤的狀況還好。大約晚上九點半左右，我們跟阿嬤說再見。阿嬤也揮揮手說再見。

這天，在兩個小時後，弟弟打電話過來說，阿嬤已經往生。

這突然的消息讓毫無心理準備的我們措手不及，我接到電話後，趕緊跑回去鹽水，看到的是動也不動的阿嬤。我心中不斷的吶喊，兩個小時前，阿嬤還起身坐輪椅跟我們說話的，還問我們說她的病能不能好。

我不斷地問姑姑及外勞，他們說，在我們離開後，大約十點多，阿嬤胸痛復發，發作沒多久，又說沒事就繼續躺著睡覺。但是到了十一點半時，胸痛再度復發，心跳非常快，大約十分鐘，阿嬤就沒了心跳了。

有人說，這種情況下阿嬤的往生是沒有太大的痛苦，是很有福報的。在身為子孫的我們的印象中，阿嬤幾乎沒有久病纏身、久病厭世的記憶，這樣的阿嬤是幸福的。

而且，阿嬤在過世前幾天，子孫都從各地趕來探望，記憶早已退化的阿嬤也有機會一一地看到眼前的向阿嬤報著自己名字的我們，這樣的狀況下，阿嬤的離世，對大家其實也是幸福。

但是，讓丸子忍不住遺憾的是，我深刻地感受到，九十九歲的阿嬤並沒有想要離開我們，她不斷地問自己的病情能不能好，就代表她還想活著。在這種情況下，阿嬤的離世，對我們以及對阿嬤都是有點不甘心的。

後來，對阿嬤這個心臟問題-主動脈瓣狹窄，有更進一步的瞭解後，也發現這個問題還有其他專對高齡者設計的醫療方式。即使這個醫療方法是不是絕對適用於阿嬤，尚不可知。但是對於認為九十九歲高齡的阿嬤患有這個毛病已是「時候到了」的長輩的想法，丸子更傾向於應該先更尋求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醫療科技的管道。凡是更瞭解才能有更能清楚地判斷，到底是不是「時候到了」。

人生中的生老病死一直都是我們人生中的重要學習課題，過程中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是一種人生歷練，體驗過了才知生命的可貴。

6月8日阿嬤往生當天的照片。阿嬤看著乖曾孫便有精神地坐著。當天也堅持著要外勞推著輪椅帶她到附近的公園逛逛，即使太陽很大，阿嬤還緊撐著陽傘。縱使體力不如之前，但是愛趴趴走的個性依舊。